蹲点24小时：一个独居孩子，一群临时守护者
最近，上海发生的几起新冠本土病例牵动了千家万户的心。因为疫情，一些家庭暂时分离；因为疫情，许多人不分昼夜、殚精竭虑。昨天清晨8时到今天早上8时的24小时里，记者来到浦东新区惠南镇宝业居委蹲点采访。
在这个居委所在的宝业万华城，有多名居民在浦东医院工作，如今所有该院的医务工作者实行闭环管理，暂时无法回家，有的留下孩子独自在家无人照料。
如何在扎紧疫情防控网、确保社区居民安全的同时，默默守护“独居孩子”？一个临时组建的“牵手群”里，来了一群人……
新民晚报“上海时刻”出品
01
不知今“朝”是何“朝”
昨天凌晨2时才睡下，昨天早上6时不到，沈燕就醒了。今年43岁的沈燕是宝业居民区书记，昨天清晨7时30分，她来到居委。记者询问这几天情况时，她表示，“昨天星期一我们刚刚转运走了一户居民，是密接者的家人。”
她口中的“昨天”指的是22日，怎么成了“周一”？原来，自从11月9日，浦东祝桥营前村出现了确诊病例后，宝业居委也进入“准战时”状态，不分周末平时，随时待命，常常是黑白颠倒，忙得忘记了今“朝”是何“朝”。
23日19时，宝业居委主任沈燕在日常巡查时不忘回复工作群消息
因为距离浦东机场不远、浦东医院仅4公里左右，大家丝毫不敢懈怠。11月20日，浦东医院一名护理人员确诊阳性，随即整个医院进入闭环管理。经过排查，宝业居委有好几户居民在浦东医院上班。按照相关规定，和病例的密接者，家人也要隔离；其他非密接者，核酸检测正常后可以到医院上班，但不能回家居住。
之前，小区常态化的防疫气氛又紧张了起来。虽然家里离居委会开车只有几分钟，但沈燕还是经常呆到凌晨才回家，值班的时候则通宵在居委，困得不行就在椅子上坐着打个盹。
昨天上午，沈燕先到社区的各个出入口排查一番，看看安保人手是否配备齐全，人员进入门口的检查是否到位等。记者看到，家门口服务站的功能室已经关闭了，有2000多户的偌大小区里，很少看到居民。“这几天，广场舞大妈都不跳舞了。我们还准备了一套预案，在居委所属的每个小区都选定了核酸检测点；如果有必要，可以恢复小区的封闭状态，快递一律送到门口，志愿者随时准备着。”
23日9时，志愿者在宝业万华城南出入口为驾驶员测量体温
02
特殊的“牵手群”
在排查的同时，沈燕还牵挂着一名特殊的居民——独自在家的14岁女孩小林（化名）。她的父母都在浦东医院工作，上周五晚上开始，父母接到通知，不能回家，小林只好一个人呆在家里。
记者在沈燕手机上看到，一个“牵手群”里有12人，他们包括孩子的爸爸、居委干部、学校校长、班主任、社区民警、镇城运中心等相关人员，该群是从前天上午组建的。
为了照顾小林，沈燕和孩子家长以及民警、老师等各单位工作人员建起了微信群
无巧不成书。记者无意听到沈燕提起小林爸爸的名字时发现，他是曾被采访报道过的一名隔离点负责人。为了抗击疫情，已经回到医院的他再次为了“大家”顾不上“小家”，现在一家3口被疫情打散，分住在3个地方。他和妻子虽然在一个医院上班，但因为分处不同科室，被分配到不同的隔离酒店居住；孩子一个人在家居住。
“在得知无法回家的时候，我们很焦心，我们都是外地人，没有老人帮忙，孩子一个人在家怎么办？”小林爸爸告诉记者，平时上班忙，他本来想周五下班后去菜场买点好吃的，晚上下厨给女儿改善一下伙食。没想到下午就收到暂时留院的通知。他赶紧请同学家长帮忙接孩子放学，在同学家里呆到晚上8时，正式接到无法回家的消息，只好再请朋友帮忙把孩子送回家。
可是，孩子一个人在家，吃饭怎么解决、安全不安全、上学怎么办？一连串的问题让夫妻俩愁眉不展，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询问了物业。“没想到，还没等到物业回复，居民区书记沈燕主动打电话给我。”虽然素昧平生，但沈燕一连串的回答让爸爸马上安心了，“你放心，孩子要上学我来送，要住在我家也可以，我的女儿读大学去了。洗衣吃饭我全包了！”
03
有问题一条龙解决
中午11时，记者看到，一辆为老服务中心餐车停在了居委会门口。沈燕赶紧戴上一次性手套，跑到楼下，领取了小林的餐盒，亲自为她送上门去。这天中午，为孩子准备的是2荤1素1汤：一块大排、红烧鱼、青椒土豆丝，配玉竹排骨汤。
23日11时20分，沈燕为小林送来午饭
拿到餐食，沈燕把餐食挂在房门口，发了个微信给小林爸爸。记者了解到，小林暂时无法去学校上学，学校为她安排了网课，并由老师专门关心对接。小林是初三学生，根据她的情况和需求，平时居委干部不轻易打扰她，避免影响孩子上网课、复习功课。
“刚刚听说我们不能回家时，孩子哭了好几场，情绪很不稳定，现在心情好多了。”小林爸爸告诉记者，平时都是被呵护着的女儿还主动关心起了父母的情况，“爸爸妈妈，你们在那里安全吗？会接触从外面来的人吗？”听得他暖从心来。
“我和小林说，可以帮她洗衣服。没想到孩子说，沈阿姨，你们也很辛苦，还是我自己来吧。”沈燕说。
“一夜长大”的不仅是小林，沈燕说，前几个月疫情时候，读大学的女儿复课前，她干脆让女儿在社区里当志愿者。看着寒风中站岗的她瑟瑟发抖，沈燕说，其实很心疼，但还是狠下心没有劝女儿回家。“那之后，感觉女儿懂事了很多。昨天，女儿高兴地告诉我，自己已经通过预备党员的审批流程了！”责任、担当，从此写入了这些“00后”的人生辞典中。
04
严把疫情防控社区关口
和沈燕一样，这几天，同进物业宝业万华城项目经理姚红，同样绷紧了心中的弦。尽管宝业万华城内并没有发现确诊病例，但该小区距离浦东医院很近，她不得不提高警惕，连夜加强小区的疫情防控措施，一刻也不敢放松。
“今天上午有多少访客？他们的信息都详细登记了吗？”匆匆忙忙吃好午饭后，只见姚红来不及休息片刻，便走出办公室，到小区门卫室里检查当天出入人员的登记情况。她认真地翻阅每一页记录表，核对上面的信息填写是否清晰、准确，并向站岗的保安再三叮嘱道：“现在是非常时期，大家的职责就是站好自己的岗位。测量体温、登记信息看起来容易，但一点也不能马虎。不能因为遇到老熟人，碍于情面，就省去流程。我想只要大家的态度好一点，耐心解释清楚，业主们都会理解配合的……”
在小区门口，一个搭起的绿色帐篷十分醒目。姚红解释道，这是为了转运人员和体温异常者专门设置的简易留观室。“我看到上海出现新增本地病例的新闻时，就赶紧让人把帐篷搭起来了。当天晚上，先在物业微信工作群里开展内部排查；确保小区所有物业从业者没有去过机场和医院后，第一时间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应急方案。”
“您好，请出示健康码。谢谢配合！”正值饭点，小区门口进出的外卖配送员渐渐多了起来。记者注意到，所有外来访客进入小区时，都需要测量体温，出示健康码，并填写一张信息登记表。表格上罗列的问题十分详细，包括具体访问事由，过去14天是否去过高风险地区？什么时候来沪？在沪居住地是哪里？……
“只有扎牢小区大门这道‘篱笆’，才能把风险隐患降到最低。”为了实现无接触式投递，姚红还考虑在小区门口设立一个外卖、快递临时放置架。她在电话里沟通协调好相关事宜，下午4时多，叮咚买菜的工作人员便上门安装好货物架，速度之快令人点赞。
23日16时多，蔬菜外卖公司工作人员正在安装货物架
从人员信息的排摸、到轮岗时间的分配、再到小区门禁的设置，宝业万华城的居委和物业工作人员反应十分迅速。面对本地病例的消息，大家并没有乱了阵脚，更加镇定自若。沈燕感慨道，“这和先前积累的疫情防控经验是分不开的。打过一场‘硬仗’，我们有信心防得住，防得牢！”
05
安安心心呆在家
“阿姨，公共空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要消杀干净哦。等会我写个温馨提示，您清扫过后，记得打印出来摆在醒目的位置上，居民们看到了，也能更安心。”傍晚时分，天色渐暗，愈发寒冷，沈燕在小区里转了一圈，她的长发被冷风吹得凌乱。一路上，她要操心的事太多。遇到熟悉的居民，便停下来寒暄几句，叮嘱他们要减少外出，避免集聚。
23日16时，物业工作人员崔师傅正对楼道进行消毒
“杨阿姨，怎么囤了这么多菜呀？是最近买菜不方便吗？有什么困难，随时联系居委和物业！”路过居民杨淼家，堆放在门口的几大包绿色蔬菜吸引了沈燕的注意。上前一打听，原来都是隔壁邻居送给杨阿姨的。“这几天看了新闻，大家都有些担忧，决定能不出门就不出门。年轻人可以用手机在网上买菜，我们年纪大了不会操作，就一次性多囤点菜放家里。我家旁边的邻居在乡下还有田地，种了不少蔬菜，每天都会送一些放到我家门口，门都不敲一下，默默关心。现在，我家里有两个冰柜，菜都塞得满满的，不愁吃、不愁穿，我和老伴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，不出去给别人添堵。”
退休后，杨淼和丈夫搬到宝业万华城居住，与小区里几个年纪相仿的邻居玩得十分要好。大家经常一起跳广场舞，吃完晚饭后就聚在一起喝茶、聊天。这几天，上海出现新增病例后，朋友们自觉地取消了聚会。“电话里聊聊天，也蛮好。”杨淼坦言，一开始网上有不少谣言被转发，搞得人心惶惶，她和老伴也睡不好觉。但看到小区里居委书记、物业经理、保洁阿姨忙得团团转，每一个人都在尽心尽责地守护这座城市，守护居民们的安全，她觉得暖心又安心。
傍晚6时，到了下班晚高峰，天色渐暗，进出的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。记者注意到，除了正门，小区的另外两扇侧门也对外开放了，允许车辆通行，并且每个门口都有保安值守。沈燕告诉记者，之前疫情防控关键阶段，为了加强进出人员管理，宝业万华城就实行侧门早晚高峰限时开放。现在上海出现新增病例后，小区要加强疫情防控，侧门限时开放的管理举措也开始重新沿用。
24日0时，宝业万华城保安正在按照疫情防控预案封锁小区东门
05
小区不眠夜
昨天，是王大鹏借调到宝业万华城门卫室站岗的第一天。他原本负责的辖区是在奉贤，接到物业公司通知后，便来到宝业万华城小区门口站岗。姚红告诉记者，原本宝业万华城的保安人员只有20余位，日常每个门卫室内配有一名保安值守。根据最新下发的惠南镇住宅小区疫情防控紧急工作提示要求，宝业万华城小区现在每个门卫需要安排3人以上值守。人手不够，她便从其他小区借调了几名保安过来支援。
23日20时，居委工作人员吃上了晚饭
今日凌晨2时，许多人进入了梦乡，宝业居委会办公楼的灯却依然亮着。年轻的居委干部吴梦怡和丁思怡留下来值夜班，继续清点、整理业主信息的排摸情况。手机里消息不断，泡好的方便面被搁置在一旁，渐渐没了热气。她们起身扭了扭酸涩的身体，去茶水间泡好一壶热茶，便继续投入到工作中。窗外，雨淅淅沥沥地在下，保安队队长曹强娃刚从小区里巡逻完，又回到门卫室里换晚班。他头顶上有一盏暖黄色的灯，光线虽并不明亮，却在这个寒夜，让人感到非常温暖。
虽然昨晚不是沈燕值班，深夜里，她的手机依然消息不断。记者看到，她的手机里有十几个和疫情相关的群，显示还有293条未读短信。
24日2时，沈燕仍在工作
除了小林一家，还有哪些类似情况的家庭，碰到了什么困难，社区能够提供什么帮助？沈燕晚上到了家，还没端上饭碗一直为此联系、协调，忙到凌晨。
06
还有更多爱心传递在路上
经过各方连夜排摸，记者看到，仅一个晚上的时间，今天上午，一份最新版的“疫情防控双职工家庭的特殊需求排摸统计表”出炉，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个家庭的具体情况，他们中基本都是来自浦东医院的双职工家庭。
今天一早，社区为4个关爱家庭做了“一户一案”，其中一户人家的孩子家长提出，网课和实际学校作业不一样，沈燕马上为他们联系学校，希望协助孩子对接好功课。
这时，小林爸爸打来电话，希望帮孩子去学校取回需要用的书籍，沈燕马上准备出门为孩子取书。另外一户家庭昨天深夜提出需求，希望帮忙送些冬天的衣物去医院，同时取回孩子需要的药品，沈燕也已安排下午送去。
24日7时，沈燕和志愿者为小林购买早饭
记者了解到，浦东新区相关部门要求，加大对浦东医院封闭管理运行期间医护等各类人员的家属关爱，目前第一批排摸的关爱范围涉及50多名未成年孩子，其中惠南镇的有41户，还为此成立了专门的关爱服务保障组。在统计表上，每个家庭的需求各不相同，有的无人做饭；有的无法购物；有的家里只有一名老人、但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；还有的老人搞不定孩子读书……
阳光总在风雨后，在“牵手群”的爱心接力下，一个个困难渐渐迎刃而解。今天上午，小林爸爸收到了女儿的微信，“爸爸，我把垃圾放到门口了，每天都有阿姨来收。你们走时候来不及洗的衣服我洗掉了，还学会了炒鸡蛋。沈阿姨给我送来了牛奶、蛋卷、玉米做早餐，很香。”他的鼻子一下子酸了，“国家有需要，医务人员冲在前方义不容辞；感谢后方有你，让我们安心、放心、暖心！”小林爸爸说。
新民眼工作室
作者 | 宋宁华 杨欢
图片&视频 | 陈梦泽
视频制作 | 孔明哲 黄于悦
编辑 | 黄佳琪 施雨